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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倫敦出發(fā)沿西線旅行是英國當?shù)匾粋傳統(tǒng)的旅游路線。首先,倫敦城內(nèi)的景點不能不先睹為快。白金漢宮是維多利亞女王于1703年修建的,至今仍然是英國王室的府邸。有名的倫敦塔已有近千年的歷史了,這座塔樓曾被當作皇宮和堡壘,也曾被當作押犯人的監(jiān)獄,旁邊的塔橋更是倫敦城的象征。還有英皇舉辦加冕儀式的西敏寺、赫然醒目的大本鐘、議會大廈、大英博物館等等。這一切都清晰明了地為我們構(gòu)勒出了近幾個世紀以來的英國歷史畫卷。這些名聞遐邇的建筑風景即便對于未曾到過英國的人也是耳熟能詳。因此,當我們置身于倫敦城內(nèi)的時候,當這些富麗堂皇的歷史建筑就站立在我們眼前的時候,我們會有一種親切而熟悉的感覺。即使是第一次來,也會有一種故地重游之感。然而,出了倫敦城,那種親切感也許就不再有了,無論是那曾一度毀于大火的圣保羅大教堂還是仙境一般迷人的溫莎城堡,都會給我們帶來一種歷史的滄桑之感。
圣保羅大教堂是中世紀的羅馬風格的建筑,它冷靜、肅然、端莊,門廳、殿堂均處于一種拜占庭式的古典秩序之中。發(fā)生于1823年的大火幾乎將大教堂全部燒毀。雖然大教堂于上一世紀初按原貌修建一新,但歷史的滄桑與沉重以及時間的無情在它的身上依然清晰可辯。倫敦西效10余公里處溫莎城堡也許能讓人松弛下來,但城堡所呈現(xiàn)的童話情調(diào)則一下子又把人帶到了古老的中世紀之中。那是一種蒙著面紗的感覺,遙遠而模糊。
然而,這僅僅是個開頭。旅游大巴就仿佛在沿著時光的隧道帶我們向時間的上方回溯。車到巴斯城,我們已然進入了輝煌至極的古羅馬時代。公元5世紀,英國是古羅馬帝國的一部分。巴斯因為有一座羅馬人修建的大浴池而聞名。據(jù)說英文巴斯(Bath)一詞之所以是洗澡的意思就同這個浴池遺址有關(guān)。是因為巴斯本來就是洗澡的意思因而才將此地命名為巴斯還是因為巴斯本為地名,因為有了浴池遺址而演生出洗澡之意,我倒一直沒有搞清。我就在這種迷惑的狀態(tài)中來到了雄偉的斯通亨治巨石之下。
斯通亨治(Stonehenge)是歐洲巨石文化中最為宏偉壯觀的建筑。大石林由許多排列不規(guī)則的石柱組成,有的大石塊高達6米。毫無疑問,巨石林屬于建筑物的一種,但它沒有墻壁。從平面圖上來看,大石塊的擺放呈兩個圓形和兩個馬蹄形,按一條西南—東北軸線對稱排列。這條軸線正好與每年夏季那天的日出方向成一直線,而這一天是英國一年中最長的一天。根據(jù)這一點,一些專家認為它是一座崇拜太陽的神廟。但天文學家們有他們自己的解釋。他們在對這些大石塊與日月運行之間的關(guān)系作出計算之后,否定了廟宇學說,而主張它是一個原始人研究天體的觀象臺。
關(guān)于這座距今四千年的石器時代的巨石建筑,還有一個神奇的傳說。這個傳說還曾經(jīng)被英國人當成正史記載到一部中世紀的歷史書中。不列顛歷史上公元五世紀時有個叫安布羅修斯(Ambrosius)的國王,他為紀念在一次事件中為北歐撒克遜人殺害的三百個不列顛貴族而決定在事件發(fā)生地修建一座紀念碑。征集的方案都被否定了,這時,有一個名叫墨林(Merlin)的半人半神的人物出現(xiàn)在安布羅修斯王的面前。墨林向國王提出了這樣的建議:愛爾蘭有一件立于曠野之上的國寶,人稱“懸石”,遠古時由當時統(tǒng)治歐洲的巨人族采自非洲。懸石由八十一根巨石組成,三條一組形成門形,門與門相連共圍成了三個大圓圈。遠望猶如巨人在牽手而舞,所以懸石又被稱作“巨人之舞”。由于懸石布局依四時天象而成,所以具有獨特而神奇的醫(yī)治功能。若有傷病殘疾之人,只要來到石門里祈禱、朝拜,并沐浴身體,便能恢復正常。所以,與其建一座平常的紀念碑,不如將此寶物奪來安放此地,以成萬世之功。國王一聽,此計可行,于是發(fā)大軍征伐愛爾蘭,順利奪得了懸石。墨林在巨石上下布下繩索,將巨石一塊塊仔細搬至船上,運回英國。斯通亨治就這樣立在了英格蘭南部的索爾茲伯利(Salisbury)草原上。
斯通亨治不在巴斯的西部。巴斯其實已經(jīng)接近大不列顛島嶼的西岸了。斯通亨治在向倫敦回返的另一條線路上。這樣,我們就從2000年前的古羅馬時代一下子進入到了4000年前的史前時代。一切在我的眼前都不再清晰,包括道路兩旁無邊無際的略有起伏的草地,那種在倫敦城內(nèi)的親切感和熟悉感此刻已全部消失了,代之以徹頭徹尾的茫然。
也許現(xiàn)代人不需要時時刻刻都清晰,有時候我們正是需要這樣的茫然。這樣的茫然讓我們無所適從,而在這樣的無所適從中我們將沉靜下來,帶著疑惑的眼神好好打量一下我們自己,好好打量一下歷史,好好打量一下世界,打量一下人類自身。這就是我們現(xiàn)代人不能不要歷史的原因,我們不需要總是被清晰和理智完美地包裝起來。我們需要赤裸著身體走近歷史的海灘,就像歷史和遺跡赤裸著身體,帶著最初的野性和原始站在我們面前那樣。
探詢未來是一種向上飛翔的感覺,而探詢歷史則是向水中下潛。水底是一個陌生而新奇的世界,我們沒有必要殫思竭慮地去探詢這個水底下的世界究竟是由什么構(gòu)成的,是怎么構(gòu)成的,我們只需要把自己置于一種茫然的感覺中就可以了。正像關(guān)于斯通亨治的意義,考古學家們已經(jīng)爭論了好幾個世紀仍然沒有最后的定論,我想以后也很難有定論。如果他們少一些爭論,把一些作為考古學家的獨特的感受發(fā)表出來會不會更好一些呢?
可惜在斯通亨治停留的時間太短,就好比一個潛水員剛剛潛入海底,還未來得及定睛看一看周圍的風景就被岸上的人扯著背繩把你拉出了水面。岸上的人害怕你潛進了水底不容易上來,那么,導游也是怕我們進入歷史之中而不能自拔嗎?
然而,無論怎樣,當晚上回到倫敦之后,我決定從第二天開始不再跟隨旅行團出行了。我要獨自旅行,目標就是英格蘭史前的巨石文化遺跡。